【古早日剧激推人,随缘爬墙,详情可看置顶】君の続く物語 僕に教えてよ

【BOSS同人】Homeless

  • 案件背景是丰叔2015年主演的电影《欺诈计划》(at Home)。










    1.

    野立信次郎刚被同居了两天的女朋友扫地出门的时候,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

    然后他就被同事的电话拽回了现实。

    “喂,野立吗?”电话那头,大泽绘里子把声音压得低低的,简直要被电磁的干扰声淹没。他很费劲才听明白大意,“我请假了,抱歉。”

    “怎么了?”野立一边把满地的物件扔回十多天前搬家才用的纸箱里一边问。

    “韧带拉伤,我还在医院处理。”

    好吧,他情愿自己没睡醒。

    

    “哦,差十秒就到点了。你难得卡时间卡这么准啊。”野立全力冲到办公桌前,一口气还没喘上来,背后隔壁组的同期森冈博就吱呀着转椅悠悠晃了过来,装模作样地看着新买的手表说。

    “别提了,我早饭都没来得及吃。”这句话倒是提醒了他。他熟门熟路地打开隔壁桌绘里子的抽屉,在一摞文件下摸出了小包装的蛋糕和巧克力——他另一位同期也就只有这点上还像是个女孩子了。

    “说起来绘里子今天好像请假了。”森冈雁过拔毛,从他手里掰了一小块巧克力。

    “啊,她和我说了,韧带拉伤。”野立晃晃杯子,没有水。今天这运气简直让他忍不要想叹气。然而蛋糕把这股丧气也活生生噎了回去。

    “你知道她怎么拉伤的吗?”森冈跟在他后面继续说。

    “怎么?”咖啡没泡好。万幸饮水机里还有水。

    “昨晚抓蟑螂出了意外。”

    “你怎么知道?”野立咳嗽两声。

    森冈体贴地拍着他的背:“猜的。因为她打电话问我有没有杀虫剂来着,唉,都快要哭出来了。”

    “就她这么大只还会怕蟑螂?”野立这下是真被呛到了。

    “人家毕竟是个女孩子嘛。”

    “你这话也太失礼了。”

    “有本事你别笑啊。”

    谈笑间办公室大门又一次被推开。俩人连忙乖乖归位。吵闹懒散的办公室顷刻间也井井有条。

    课长跟着系长一起出现,通常都是有大案子的征兆。

    “唔,野立,你过来。”课长环视一圈,最终点了他的名字。

    “是!”野立一个激灵站起身。

    他这乱七八糟的坏运气终于到头了吗。

    “这个案子。”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一向严肃的课长脸上似乎露出了微妙的笑容,“交给你了。”

    

    “噗,因为和嫌疑人长得太像而把案件交给你负责?”绘里子捂住嘴。

    野立把慰问品放在床边,拖了把椅子坐下:“你想笑就笑吧。”

    “有照片吗?”绘里子伸手从购物袋里拿出饮料。

    “有……不过案件机密,不能给无关人员看。”野立若有所思,把抽了一半的文件又塞回包里。

    “我算无关人员?”绘里子气到捶床,“我们姑且是同期加同组邻座的交情吧!”她重重强调着,语气让野立禁不住联想起前一个案子里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在家闷一天大概是把她给憋坏了。

    “逗你玩的。”野立把文件递给她,“给。”

    绘里子立刻翻开文件。“哈哈哈,是和你有几分像。五年后的你是不是就这样了?”她的目光在照片和他的脸上来回打转,仿佛是在玩找茬游戏。

    野立摸了摸短短的胡茬:“五年后的我才不会这么潦倒。”

    “不过倒也是个难得的切入点,”玩够了,绘里子继续读下去,“我看看……有偷窃的前科。初步判断是防卫过当。”

    “很奇怪吧?”野立注意到她越皱越紧的眉头,“惯偷为什么会去那种偏僻的地方,还和人起了非要用枪支才能解决的冲突?”

    “而且,现场检测出了第三人的血迹,虽然不是很多……”绘里子喃喃重复着资料上的文字,“唔。嫌疑人怎么说?”

    “他说不知道。”野立耸耸肩,“上头的意思是,就按防卫过当和非法持有枪支处理。”

    绘里子咬住有些干燥的嘴唇,似乎是在思考。她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询问他的意见:“那你觉得呢?”

    两人的眼神对上了。

    “自然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疑点。”绘里子的想法应该和他是一样的。

    “嗯。我也会尽快归队的。说起来,你在我这儿……那边没关系吗?”绘里子拧开饮料,转换话题,“女朋友。”

    “哦,分手了。”野立无悲无喜地耸耸肩,“今早刚被扫地出门。”

    案件一来,忙到午饭都没工夫吃的他早就把这件事忘到脑后。

    “诶?为什么?”绘里子倒是惊讶到被呛得连连咳嗽。

    野立一边给她顺气一边有条不紊地回忆:“说为什么,我也只能想到昨天晚饭时候为橙醋还是芝麻酱争论了一下。”

    “就为这种理由?”绘里子瞪大眼睛。

    “就为这种理由。”他沉痛地重复了一遍。

    绘里子仰天望着天花板,长长叹了一口气:“无法理解。从一开始你这认识两个星期就同居的操作我就无法理解。”

    “对方太热情了,你也知道绅士如我素来不忍心拒绝女孩子的愿望,就顺势而为嘛……”野立摸了摸鼻尖,细声细语地解释道。

    绘里子瞪了他一眼:“顺势也不能这样顺啊!对女孩子太不负责了!你这种温柔不是绅士是没有原则好吗?”

    “是,您教导得对,小的知道错了。”野立恳切点头,虚心认错,比押着的嫌犯态度还要良好,“所以,亲爱的,我能求你一件事吗?”他卡准这个时机,就势勾住她的肩膀。

    绘里子想躲没躲开,反而扯到了拉伤的地方,疼得倒抽一口气:“干嘛?突然这个语气。”她条件反射地向腿的方向伸手,被野立一把握住。

    “在找到新房前,收留我一段时间吧。”他摆出了面对女孩子时一贯的真诚表情。

    “喂——”绘里子并不买账,嫌弃地去甩他的手。

    “你行动不便,多个帮手也是好的嘛。而且,”野立像块狗皮膏药一样黏住她不撒手,突然想到什么,凑到她的耳边悄声说,“我一定会帮你逮捕的。”

    “逮捕什么?”绘里子这才反应过来,僵硬片刻,“森冈那家伙……行吧。”她撇了撇嘴,最终还是小声同意了。

    


    2.

    “绘里子收留你了?”

    第二天早上,野立早早地出现在办公室。

    然而森冈比他更早。听见响动,他从资料中间抬起头,随意地打了句招呼。

    “嗯,一大早就催我来上班,说什么要连她那份一起努力。”野立精神抖擞地拍拍他的肩膀,“谢了,兄弟。”

    “你又卖我!”森冈立刻反应过来,象征性抱怨一句。

    “我可什么都没说,是她自己猜到的。”野立耸耸肩。

    “你的什么都没说等于什么都做了。”森冈一语道破,“对了,想好要问什么了吗?”他的语气正经起来。

    此刻还是案件更重要。

    “枪支,被害人,和第三人的血迹,就这几个切入点了吧?”野立认真地在便签上罗列,“重点的话……被害人或者?”他圈出一个关键词。

    “第三人。”森冈歪歪扭扭地帮他补上了另一个圈。

    “出其不意?”最后一点资料也确认完毕。森冈把文件夹整个递给他。

    “攻其不备。”野立把文件夹又推还给他。

    估摸时间差不多了,俩人一起走向审讯室。野立拉开大门。嫌疑人已经落座,平静地注视着前方,看不出什么情绪。听见响动,他条件反射地冲俩人看过来。

    野立故意避开目光。

    森冈拍了拍他的肩膀,先走进去,在主审的位置坐下。

    野立踌躇了一会儿,也在侧边坐下。他低着头翻开文件,努力把存在感降到最低,做出乖乖记录的样子。

    “原田俊一先生,对吧?”森冈开始例行公事地提问。

    “是的。”原田平平地回答,目光时不时地往野立的方向瞟。

    “关于枪支你有什么线索吗?”森冈恍若未觉,接着提问。

    “是我之前顺手牵羊的。”

    “还记得是哪一家吗?”

    原田潦草地报了一个区域。野立沉默地从文件里翻出地图给他确认。

    “请。那么你平常是一直带着枪吗?”森冈递上铅笔。

    “嗯,毕竟干这一行,总害怕会有意外嘛。”原田配合地在地图上寻找。

    “哦,顺便,把昨天交代过的作案地点也确认一下吧。”野立打了个哈欠,终于开了口。他一手随意地把过大的地图摊满了整张桌子,“省得我们再去核对了。”

    “既然怕意外,就不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了嘛。”森冈瞟了他一眼,把自己这边的文件往后挪了挪。

    “我听说那里经常会有交易,想碰个运气捡捡漏。”原田似乎没有注意到俩人的动作。他笔尖一顿,接着轻描淡写地在一块区域画上圈,“现在行情不太好。”

    “行情不太好也不一定要铤而走险吧?”森冈在等待的间隙百无聊赖地翻着资料,“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原田依然是没有什么感情的语气:“警官,我们这种什么都没有的人,”他抬起头,却是对着野立的方向,“能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此后,他就低下头没再说过一句话,仿佛短暂的审讯已经用光了他不多的精力。

    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害怕意外还铤而走险,矛盾了啊。”走出审讯室后,森冈评价道。

    “老老实实地把没必要交代的罪行也全交代了,这一点我觉得也很可疑。”野立补充着。

    森冈冲行色匆匆走过的同事打了个招呼。“人家没准真的从良了呢?不过,这也太惨了,入狱期间前妻流产不说,出狱了以后也找不到什么正经工作,所以说一开始就不要犯事嘛。”

    野立的目光追了同事手里的纸箱一会儿,还是落在森冈手里薄薄的文件夹上:“我看着不像。”

    森冈瞥了他一眼:“什么时候你也和绘里子一样凭直觉判断了?”

    “这不是直觉,是长相相似的人在基因上的共鸣。”野立一本正经地胡诌,“有一定科学依据的。”

    “你这可比直觉更扯。”

    俩人聊着案情推开门,一眼就看见空荡荡的办公室里野立被堆得满满的办公桌。躺倒的纸袋占据了大部分办公区域。野立找了一圈,才弯腰捡起了被踢到角落的便签。

    “鉴识课那边的消息?”森冈伸头往纸袋里瞟了一眼。

    “不是。”野立弹了弹脏兮兮的便签,伸手拎起纸袋,“慰问品。给闲得发慌的病号。”

    

    “你这是违反劳动法的行为,我要控告你压榨病号。”

    野立刚拧动钥匙打开房门,便听见房间里的人义正辞严地控诉。

    他走进客厅,一眼便看见桌上地上沙发上乱七八糟堆满的录像带。绘里子正抓着遥控器埋在其间。她把受伤的腿伸得笔直,仰头望着他的眼神更为笔直。

    “嗯有吗?”野立绕过重重障碍,终于在茶几上放下购物袋,“你难道不是自愿帮帅气的室友一个忙吗?”他冲绘里子眨了眨眼。

    “帅气那个词太多余了。”对方完全无视了他这个眼神,似乎更在意这个其貌不扬的纸袋,“还来啊?”她夸张地往后缩了缩。

    “这次真的是慰问品啦。”野立从纸袋子里拎出了精致的甜点盒,“怎么样,有收获吗?”他抓过桌上干涸到都快有水渍的水杯,去厨房倒水。

    绘里子在他背后迫不及待地打开纸盒。热腾腾的香甜顿时填满了整间屋子。“远处的监控两次拍到了同一辆银色丰田车经过,时间隔了一个多小时,看不清车牌。”野立听见她满足地嗅了嗅鼻子,“不过既然对方是惯偷,也许查查失物名单会有收获。对了,你们那儿怎么样?”

    “毫无进展。唯一的收获是,枪支的来源应该是查不到东西了。”

    “太慢了吧。”绘里子嚼着曲奇批评。

    “毕竟没有人愿意帮忙。”在哗哗的流水声里野立不得不提高音量。

    “所以还是就你和森冈两个人在跟?”绘里子也跟着提高了音量。

    “这不还有你吗?”野立把水杯放回她面前,在沙发上寻了空坐下,“哦,还有这个,你要的地图。”他伸手抓过鼓鼓囊囊的纸袋,从里面掏出厚厚的地图。

    绘里子顿时来了精神,利落地取了发绳扎上:“帮我摊开。”

    “你准备做什么?”野立把桌上的杂物扫到一边,摊开地图。

    绘里子目光炯炯地审视过一个个被圈出的区域。“我前段时间听说了犯罪地理学的技术……”

    “你上次不是对什么犯罪侧写感兴趣的吗?”野立嘴上揶揄着,顺便把滚到地毯上的铅笔推给她。

    “又不冲突!”绘里子抓过铅笔,又从身后的录像带堆里掏出怎么看也不该出现在一个成年单身女性家里的三角尺套装,趴在地图上念念有词地比划着,像是在进行什么奇妙的魔法实验。

    “那你慢慢玩。”野立抓起遥控器,接过检查监控的重任。

    “怎么样?”过了一会儿,绘里子突然问他。

    野立按下暂停,转向她:“什么?”

    绘里子没有抬头。“审讯一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人,感觉如何?”

    “没什么特别的。”野立的目光落回监控左上角的时间,“只是一个罪犯而已。”

    “那就好。”绘里子好像还嘟哝了一句什么,便完全沉浸在了地图的世界里。

    


    3.

    野立站在一家宠物店门口,盯着童趣十足的蓝色招牌,又看了看手里被夸张画上五角星的地图。

    根据绘里子昨晚占卜的结果,这一带有可能是原田的日常活动区域。

    “一般来说,嫌疑人会在远离自己生活区域的地方作案。”她兴奋地摇醒了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野立,把地图贴到他面前解释着,“这个区域符合这个条件。”

    “但是,远离的地方又不止这一个。”野立揉着眼睛反驳,“而且,偷了那么多地方,忘记一两个区域或者谎报一两个也不是不可能,毕竟照这个重视程度,大概率不会有人一个个去核实。”

    绘里子的胳膊僵硬了片刻,差点没把地图糊在他脸上。“我也说不清……总之,有空的话,不妨去看看嘛。”她把地图扔在一旁,支起身子,打着哈欠一蹦一跳地回了卧室。

    “我先睡了,晚安哦。”

    回忆被慢慢靠近的小孩子打断。

    野立通过锃亮的橱窗玻璃知道,这小男孩观察他有一会儿了。

    小男孩十来岁的样子,穿得干干净净,背着书包,看时间估计是刚放学。是住在这附近吧。他蹲下身,努力不去想之前被贬下去打杂时和小孩子不太愉快的打交道经历,尽量挤出一个亲切的笑容:“小朋友,你有什么事吗?”

    小男孩只是紧紧盯了他片刻,轻轻嘀咕了一句,然后就跑走了。

    “喂——”野立把地图塞回包里,紧跟上去。

    那个小男孩刚刚的低语,如果他没听错,应该是“好像”。

    这世界上和他“好像”的人有原田这一个都嫌多了。

    野立最终被引到一栋住宅前。

    他看着男孩跑进屋子,又等了一会儿,才走到屋前。

    门口的木牌上写着这家住户的姓氏。森山。野立在脑海里搜寻了一下,和案件似乎没有什么关联。他应该去寻访下一户受害者了。理智这么告诉他,可是他却依然犹豫在原地。

    “那个……”身后这时候传来一个柔弱的女声,野立回过头,看见一名家庭主妇装扮的女性。女人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年纪,脸上却缠着绷带,胳膊也有包扎的痕迹。

    是家暴吗?可是女人的脸上没有寻常被家暴后女性的畏缩。她上上下下仔细地端详着他,大大方方地笑了。

    野立觉得,这个伤痕下温柔的笑容后面有很多他读不懂潜意识里也不想读懂的东西。

    “您要进来坐坐吗?”女人主动邀请道。

    

    野立拘谨地坐在餐桌前,四处张望着。

    屋内的陈设谈不上高档,但胜在整洁,处处洋溢着居家的温馨。他不免将其与绘里子家堆得满满当当的起居室对比起来——尽管造成此种混乱局面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这次案件和他的突然留宿。刚刚引他过来的小男孩正缩在角落的沙发里,完全没有再多看他一眼,只是全神贯注地玩着手里的游戏机。

    一放学回来就这样贪玩真的不要紧吗?他又瞧见沙发前的角落里有个被放倒的相框,大概是被急着玩游戏的小孩子毛手毛脚地碰倒的。

    “让您久等了。”女主人端过饮料,在他的对面坐下,“抱歉了,家里面只有些小孩子爱喝的东西,希望您不嫌弃。”她饶有兴趣地托腮打量着他。

    “不,我才是,冒昧打扰了。”野立被盯得有些发怵,低下头道谢,“十分解渴,真是太感谢了。”他端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大口,冰凉清爽的橙汁并不能完全浇灭他从刚才便莫名出现的忐忑。

    “不知道您怎么称呼呢?”女人问他。

    “我姓野立。”

    “野立先生吗……果然不是同一个人呢。”他听见女人自言自语地小声感慨,“不过,你们真的是太像了。”

    “太像了是指?”他注意到女人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连忙解释,“哦,我刚才也听见您儿子这么说,所以才好奇跟了过来。”

    “哎呀,那真不好意思,是我家孩子没礼貌了。”女人转过头去叫沉浸在游戏世界里的小男孩,“喂,快来和野立叔叔道歉。”

    小男孩不为所动,按着按键的手指反而快了起来。

    “没事没事。”母子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让他这个外人有些尴尬。野立明白这个话题不好再问下去,万幸手机的震动适时地解救了他。

    “下次有空我会再来拜访的。”他起身道谢,走过沙发的时候稍微磨蹭了一下。

    他蹲下身,好奇地探向狭小的电子屏幕:“游戏好玩吗?”

    小男孩终于抬起头,露出了一个和年龄相符的灿烂笑容。

    “好玩!”他用力点点头。

    野立回以一个同样灿烂的笑容:“那就好。”

    

    “我有一个不太熟的朋友。”

    在玄关口告别时,女人终于开口了。

    “和野立先生长得很像,他帮过我们很多。”她看着野立,清澈的目光却分明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如果有机会能见到他,我很想说一声谢谢。”

    野立察觉到她的这番话里蕴含着的勇气和真诚。但即使是平常对女性都秉持着绅士风度的他,此刻也完全没办法轻率地回应这种沉重的,不属于他的情感。

    “一定有机会再见到的。”他只能裹紧了外套,无力地安慰说。

    手机的震动越来越急,野立逃一样地匆匆离开:“你好?”

    “是我。”电话那头传来绘里子的声音,听上去比平常要阴沉几度,“你快回来。”

    “回来?”野立夹住手机,另一只手正费劲地把相框从外套里抖出来。他眯着眼睛望了一眼檐外的太阳,没头没脑一句,“蟑螂出现了?”

    “不是指家里。”绘里子一愣,“你快回警视厅。”她叹了一口气,恢复了日常的语气。

    野立翻过相框,听见绘里子接着往下说。

    “案子,被人抢了。”

    


    4.

    野立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绘里子正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办公桌前看文件。

    “怎么回事?”野立瞥了一眼她的小腿,这才想起来她今天早上似乎是有说过要回趟单位延假条。

    “没事,这点路我还是能走的。”当时她拍着胸脯拒绝了他的好意,“你就专心地去调查吧。”

    “鉴识课出结果了,比对出被害人是二课一直在追的一个惯犯。”绘里子翻了一页,心平气和地叙述,“已经成立联合搜查组了。”

    “联合搜查?”野立听出话外音,“那么一课派的是——”

    “哦,野立,你回来了啊。”森冈打断了俩人的对话,他抱着纸箱子走了过来,“真抱歉呢,这次轮到我们组。”他努力做出一副遗憾的表情,上扬的语调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你小子得意什么,”野立冲他胳膊打了一拳,“下次就轮到我们了。”

    “哦,那就期待你们的表现了。”森冈看了一眼绘里子,“好啦,剩下的资料差不多应该整理好了吧?”

    “请。”绘里子合上了摊开的文件夹。

    “不过,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原田的事情呢?”野立看着他把文件夹放进纸箱里,“毕竟人是他杀的。”

    “组里的意见是,争取当污点证人处理。”森冈最后清点了一下文件夹,“对了,你们不要和别人提哦。”他抱起纸箱,文件夹在宽敞的箱子里彼此摩擦,发出轻快的声响。

    “是是是,毕竟已经是你们的案子了。”野立故意截断话头,不耐烦地把他往办公室外赶,“您忙您的去吧。”

    然后他转向难得沉默的绘里子。

    “好啦。”野立也不知道为什么分明是自己负责的案子被抢了,结果到头来还是他安慰绘里子,“正好你腿还没好,休息着也不错。”

    “明天陪我去一个地方吧。”绘里子似乎下定了决心。

    野立顿时了然。“你该不会是想独自调查吧?”尽管办公室此刻没有旁人,他还是压低了声音,“这是违规的。”

    “不把案子查清楚对于刑警来说更是渎职。”绘里子仰起头,有理有据地反驳他,“你放心,我只是有几个问题想弄清楚而已。不会干扰联合搜查的。”

    “况且,你不觉得有疑点吗?”

    “没有。”在绘里子理所当然的信任的目光里,野立最终还是妥协了。

    “不过,我会和你一起去看看的。”

    

    第二天早上,他们在一个其貌不扬的小印刷厂门口停下。

    竹村印刷所。原田曾经狱友的住处。

    据原田说,无依无靠的他也经常会叨扰这里。

    刚开始搜查的时候他和森冈自然是不会遗漏和原田有这么密切关系的人物。不过为什么绘里子会觉得他有疑点呢?

    “你就留在车上吧。”绘里子胸有成竹地推开副驾驶的车门,“我过一会儿就回来。”

    野立望着她一瘸一拐的背影。这当然是他们事先商量好的策略。如果原田真的有所隐瞒,那么和他长这么像的野立出现在现场很有可能打草惊蛇。

    这就是双刃剑。利用相似点可以动摇一些人的内心,也会增强某些人的戒心。野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最近他有点睡眠不足。案件的原因之外,绘里子家那只一直没现身的蟑螂也是个重要因素。

    他是不相信几乎无死角覆盖的那么多蟑螂屋都会没用。没准早就逃走了呢?但是绘里子坚持蟑螂是比罪犯还要狡猾的存在。

    “它们的行动无法预测。”绘里子这样解释她的谨慎。

    不过绘里子竟然怕蟑螂啊。他趴在方向盘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胡思乱想,该说是人不可貌相呢还是说果然女孩子果然在某些方面是会惊人的相似呢。

    女孩子。他眼前却浮现出昨天下午那名温柔笑着的持家女性。森山。家暴会导致那么严重的伤势吗?不过,那份不属于他却还要刻意说给他听的道谢也令人费解。还有那个问题小孩……他是不是应该问问清楚的?

    不不不,说到底,这和原田的案子应该没什么关系——

    不是吧。

    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车前。野立连忙往后躲了躲。幸好对方专注于前方,并没有看见他。

    森山太太。她已经拆了绷带,脸上的淤青还是隐约可见。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他听见另一个声音在心里说,她明显是和这个案件有关系的。你想想那张还被你塞在包里的合照。

    大胆点猜测,她或许就是那个第三人呢。

    这怎么可能呢?

    “我借用洗手间的时候看了下,明显只有一个人的洗漱用品。”沉浸在思考中的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绘里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上车的动作似乎比下车更考验技术。绘里子费劲地避过伤处,把双腿塞进车里,才长舒一口气。她接着往下说,“原田果然不住在这儿。他隐瞒了自己的住处。这肯定是一个关键……”绘里子终于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野立,你在听吗?”

    “嗯,你说,要找到原田的住处。”他这才回过神来,勉强跟上了绘里子还没走远的思路。

    他下意识隐去了森山太太的事情。

    要是绘里子没注意到她就好了。他忍不住这样想。

    “咦,那个女人有什么问题吗?”绘里子毕竟是绘里子。她警觉地探身,目光追上着快要消失在印刷所之后的森山夫人,绞尽脑汁地分析,“好像是受伤了,家暴吗……”

    “没受伤的话应该是个美人吧。”野立开了一句玩笑,岔开话题。

    “我真是信了你的邪!”轻浮得恰到好处。绘里子这下不疑有他,重重地关上车门。

    “不过,我们真的还要追查下去吗?”野立一边找着安全带一边试图用聊天的口吻和她探讨,“原田杀了一个诈骗的惯犯,又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某种程度上,是不是算是功过相抵了呢?”

    “咔”的一声,绘里子利索地系上安全带:“你同情他了?”

    野立矢口否认:“我没有这么说。”

    “犯罪就是犯罪。”绘里子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算了,别放在心上。”她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缓缓摇上车窗。

 

   

    5.

    野立第二天在休息区碰到森冈。

    “绘里子有问你要什么资料吗?”他单刀直入地问。

    “没啊。”森冈看上去忙到恨不得能飞起来。他一口气喝下半瓶功能饮料,才缓过劲来。“你们吵架了?”他顶着黑眼圈瞟了野立一眼。

    “不是。”虽然昨天回去之后确实陷入了微妙的僵局。但是他俩之间的问题也没必要都让森冈操心。野立从自动售货机里拾出易拉罐,“总之,没来找你就好。”

    “并不好。”森冈把塑料瓶投进垃圾桶,一针见血,“她一个人没什么顾忌没准能做出更危险的事情。”

    “怎么会呢,她现在这样去哪儿都费劲。”更危险的事情?野立决定先解决正事,“不说这个了,原田现在被关在哪里?”

    森冈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眼野立,报出了看守所的名字。

    “真奇怪。”他有意无意地感慨,“之前觉得你挺无所谓这个案子的,现在怎么突然上心起来了?”

    “有吗?”野立无辜地揉揉鼻子,喝了一大口橙子味汽水,“我觉得我一直挺上心的啊。”

    

    “好久不见……倒也没有多久。”野立说完这句开场白便觉得有些傻,他看了一眼身旁的绘里子,她倒是挺配合没拆台。

    他和绘里子是在看守所门口偶然遇见的。野立看见她的时候,她正坐在角落里乖乖地填探视申请。见野立来了,绘里子也没说什么,只是推过申请表。

    野立于是默默地接过纸笔,在申请表上添了自己的名字。

    原田和第一次审讯时一样安静到了无生机。“听说你已经不负责我的案子了。那么,这次来找我又有什么事情?”他目光越过对面两名神态各异的年轻刑警,没有焦点地散在远处。

    “没什么事情。就是难得见到和我这么相像的帅哥嘛,境遇却相差这么多,总会有些在意的不是吗?”野立心安理得地继续装疯卖傻,“哦对了,要说有什么,前两天我们在竹村先生那儿遇见了一个人。”他稍微放缓语速,细心观察着原田的反应,“森山太太,要是没受伤真是个漂亮的女人呢。你有印象吗?”

    “没有。”原田斩钉截铁地否认,“该说的我都说了。”

    “这样啊。”野立浮夸地摇摇头,“森山太太好像说想和谁道谢来着的。”他轻飘飘地丢下一句,“真是太遗憾了。看来这句道谢只能暂时由我保管了。”

    原田的情绪终于有所起伏。“警官恐怕没有体会过吧,那种浑身的干劲突然被抽走的感觉。”他直勾勾地盯着野立,一字一顿地轻声说,“真希望您也能体会一次。”

    失去了一切,什么也不会再得到的感觉。

    所以再得到的东西,即使是虚假的,也值得为此赌上全部。

    他的眼神里没有光,愤怒和绝望如同湮没于深不见底的黑洞,几乎要把野立吸进去。

    “干劲这种东西,努力才会有。”一直闭口不言的绘里子这时候打破沉默,“不拼了命去努力的人,是不配谈干劲的。”她慢慢起身,没有看向任何人。

    不知道为什么,野立总觉得她这话像是特意说给自己听的。

    他们是刑警,无论有多危险,哪怕是拼了命也应该查清案件的真相。

    是这样的。

    “对不起。”出了探视室后,他郑重向绘里子道歉。

    绘里子停下脚步,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地审视他:“向我道歉干什么?”

    “我确实也觉得原田的案子有问题。”野立坦然地迎上她的目光,和盘托出,“因为,我有线索。”他想了想,向她伸出手。

    “绘里子,你能和我一起把这个案子追下去吗?”

    绘里子缓缓绽出笑容:“就等着你这句话呢。”

    她“啪”的一下用力拍在他的手心上,在他握住前又收回了手。

    “就我们两个人是不是不太够……”她装模作样地分析着,捂住因为恶作剧得逞而情不自禁上扬的嘴角,“还是先去找外援吧。”

    

    “说吧,要我做什么。”森冈被两位同期按在休息区的长凳上,生无可恋地望着天花板,“严重违规的事情能不能就算了?”

    “我们想看看案发前两天和被害人有关的监控录像。”绘里子给他拧开了饮料瓶盖,顺手递上文件袋。

    “监控给二课的人都检查过了。”森冈揉揉眉心,“没什么疑点。”他接过她手里的饮料,却躲过了资料袋。

    绘里子继续游说:“二课那帮目中无人的精英没准会错过什么日常的重点呢。”

    野立看着她过分殷勤的模样,总感到头皮有些发麻,怕是再看一眼晚上就要做噩梦。他委婉地提醒她:“姑且下次调动我是想去二课的。”

    绘里子瞪了他一眼。“那我就直说了。我们这里有发现,关于那个第三人的。没准能挖出一个大案子来。”她把文件袋放在长凳上,不再绕弯子。

    森冈仿佛也松了一口气。“没准而已。出了事情我可是铁定要和你们一起受罚的。”他尝试彬彬有礼地拒绝。

    “森冈!”

    野立听出森冈的话没说死。“但是,干得好的话点数就嗖嗖嗖往上涨了。”他搂住森冈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语气循循善诱,“富贵险中求嘛。”

    “也是。”森冈大概是终于想通了这俩总能想办法让他屈服,索性认命地说服自己,“反正跟你们在一起,肯定不会太无聊就对了。”

    


    6.

    在森冈提供的录像里,他们果然找到了森山太太的踪迹。

    在被害人生前的最后一天里,森山太太和被害人成双成对地出现在电影院和高级餐厅里。用绘里子的话来点评:“简直就是教科书式死板的约会。”

    竟然能从感情问题上处理水平只有初中生的绘里子嘴里听到这样低的评价。森冈和野立憋住笑,趁着她转过去研究照片的功夫,像初中男生一样幼稚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与此同时的证据还有,野立从森山家顺来的全家福照片。其乐融融的一家五口,站在森山太太边上充当着父亲角色的赫然就是原田本人。

    虽然细节尚未辨明,但从这些线索足以推断原田和被害人是通过森山太太联系在一起的。

    不过,联合搜查组既然已经给原田的案子定了性,重新开启便不是易事。至少仅凭他们小菜鸟提供的间接证据,这样冲过去,无异于给自己找骂。

    野立于是在两位同伴的怂恿下,又一次站在了森山宅前。

    “你们的意思是,让我去色诱?”

    “话别说得这么难听。”绘里子毫无负罪感甚至是鼓励着地把他推下车,“森山太太既然觉得你面善,由你打交道当然比较合适了。况且,你不也说人家是个美人吗?”她逮住机会便揶揄他。

    “反正我是不能出面的。”森冈也悠哉悠哉地添油加醋,“真羡慕你啊,野立。这可是少有的漂亮人妻呢!”

    算了,确实也应该由他来解决。

    第二次按下门铃后,野立又盯着手表计了一分钟时。依然毫无动静。他推了推虚虚锁着的铁栅栏,索性翻进院子里。

    门口的绿植有些蔫,能看见窗户的地方到处窗帘紧闭。野立绕着屋子转了半圈,最终停在了大开的车库边。

    处处给人一种人去楼空的感觉啊。

    如果说之前他对森山太太这条线索还有些许出于男性怜香惜玉本能的迟疑,现在这一刻他只剩下作为刑警错失良机的的不甘心。

    “野立先生?”身后传来汽车的引擎声。野立回过头,看见森山太太正从一辆银色丰田车的副驾驶位下来。

    “森山太太,好巧。”野立多看了一眼驾驶座上和照片里某张面孔有些相似的年轻男性,“我又路过了。”他半开玩笑地说。

    “哎呀,野立先生怎么老是路过我们家?”上次见过的小男孩这时候也从后座跳了下来,沉默地和他点点头,然后从母亲手里接过钥匙奔着前门去了。

    “实不相瞒,最近我在找房子。”一时想不到借口,野立索性实话实说,“我被女朋友扫地出门了。”他垂头丧气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啊,那真是太可怜了。”森山太太的语气仿佛是在同情在拿手科目上没考到满分的小学生。

    “对了,森山太太现在有时间吗?”这招没用,野立主动出击,“我还想听您说说,和我很像的那位朋友的事情。”

    “那位朋友啊?”森山太太和车上的年轻人点点头,“我们进屋慢慢说吧。”

    

    “找到了!”小男孩高高地举起水晶球,和母亲邀功。

    “别再弄丢了。”母亲理了理小儿子被风吹乱的头发,“回车上和哥哥等着吧。”

    “您要出远门吗?”野立打量着差不多被搬空的屋子。

    “我们搬家了。”森山太太俏皮地回敬了一个玩笑,“野立先生要是不嫌弃,可以暂时在这里落脚。”

    “哈哈,这里太大了,不适合我一个人住。”野立笑嘻嘻地挠挠头。

    “也是呢。不过野立先生这么帅气,应该不愁女朋友啊。”森山太太像最初见面的时候一样,在空荡荡的桌前坐下,托腮仰头看着他,神情天真得如同初次心动的少女,“野立先生是不是不太会拒绝女孩子呀?”

    “拒绝?”野立愣了愣,突然想起绘里子前几天仿佛数落过他。

    “你这种温柔不是绅士是没有原则好吗?”

    “拒绝。”对面的女性一字一顿地重复着,缓缓走到他的身边,目光却是冷到不能再冷,就像此刻透过镂空的椅背抵在他的外套上不断颤抖着的金属质感一样,“比如,如果我现在求你放过我的家人——”

    “不许动!”门外这时候传来森冈的厉声呵斥。

    野立瞅准时机,反手抓住女人的手腕,从她手里夺下本就摇摇不稳的小刀。

    “原则问题我还是会拒绝的。”他踩住小刀,控制住女人,却对脑后偷袭的水晶球分身乏术。

    “这次换我来保护妈妈了!”

    “咚!”水晶球闷声砸在地上,咕噜噜滚远了。

    绘里子把小男孩扑倒在地,另一只手捂着还没完全恢复的小腿,龇牙咧嘴地冲他比了个胜利的V字。

    “抓住了。”

    


    7.

    野立站在街角的房屋中介前,眼神涣散地扫过一排排张贴的广告。实在是困到不行,他忍不住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

    似乎是见他逗留有一段时间了,一个实习生模样的女孩子从店里探出半个头,怯生生地邀请:“先生要进来看看吗?”

    呦,这小姑娘看上去还不错。他立刻强打起精神。

    “抱歉哦,这家伙已经找到住处了。”他听见声音回过头,看见绘里子正蹦蹦跳跳地向他走过来。

    他连忙上前搭了一把手:“怎么样?”

    “被医生骂了一顿。不说这个了,”绘里子看了一眼街头电子屏上的时间,“再不快点森冈要等急了。”

    “哦,对哦。”离午饭的时间已经很近了。野立想了想,蹲下身子,“上来吧。这样快点。”

    “可别嫌我重哦。”绘里子犹豫片刻,牢牢勾住他的脖子。

    倒不如说比想象中轻不少。野立尽量无视了路人投来地目光,稳稳地直起身。“说起来,那地方在哪里来着?”他仰头确认路牌。

    绘里子扒在他的肩头一起研究着路牌:“哈?不是你的新家吗?”

    “又不是我挑的。”绘里子的发丝在他的颈间一晃一晃,挠得他有些痒痒的。野立别过头,随便挑了一个方向,“不管了,总能走到的。”

    绘里子的声音顿时紧张起来:“你不要用这么可怕的说法啊!”

    

    “干杯!”

    “为终于吃上午饭!”

    “为找到新房!”

    “为终于抓到蟑螂?”

    绘里子嫌弃地离野立远了一些:“吃饭的时候就不要提这么恶心的东西了。”

    森冈正抓着汤勺穿过一堆还没来得及拆封的纸箱,颇具家庭主夫之风。

    “啊,你们都是橙醋吗!”他另一只手里拎着芝麻酱的调味瓶,学着电视里夸张过了头的腔调,“芝麻派的我感觉被排挤了。”

    “有什么关系嘛,多个思路互补也挺好的。”绘里子冲野立使使眼色,“对不对啊,野立?”

    “啊,对。”野立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偶尔也可以换换口味嘛。森冈,借我蘸一蘸!”他起身去抢芝麻酱。

    “我也要!”绘里子跟在后面凑热闹地举碗。

    森冈这下不干了。他矜持地高高举起芝麻酱:“我才不需要橙醋派的怜悯!”

    闹了一会儿,饥肠辘辘的三人终是扛不过不断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火锅,规规矩矩地围坐在桌前一边吃着一边闲聊。

    “不过,这次的案件总算是结束了。”森冈把刚煮熟的肉片丢进芝麻酱里,“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令人唏嘘的结局,真让人开心不起来。”

    野立盯着碗碟里浅浅的一层橙醋,突然想起了那张全家福。

    明明是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们,却为了这份偶遇的真情付出一切,甚至甘心为这个欺诈一般拼凑起来的“家庭”赌上往后全部。

    是失意者同病相怜的共鸣吗?还是说真的存在超越血缘的情感?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值得钦佩的羁绊。

    “但不管怎么说,犯罪就是犯罪。”他感受到绘里子向他投来的目光,清了清嗓子接着往下说,“就是不知道我们这次会被贬到哪里去呢。”

    “别在让我再戴那个头套就行。”森冈心有余悸地戳着肉片,“上次那个熊孩子差点没把我的头给拔下来。”

    “不也挺好的吗。”绘里子放下筷子,出神地盯着“咕嘟咕嘟”冒泡的汤汁,“我说,有机会我们戴着卡通头套合张影吧。”她过于安静地提议着。

    森冈当即咽下嘴里的食物,冒着被噎死的风险毫无形象地大声反对:“我才不干!”

    “不也挺好的嘛pipi~”野立回忆起吉祥物的名字,凑上去揽过他的肩膀怂恿,“这可是难得的体验呢。”

    “你觉得好你带那个绿头套啊?”

    “唔,这么闪亮又富有生机的颜色当然应该是更适合森冈先生您了!你看,你连名字都绿油油的!”野立说完这句话又转向绘里子,“不过,你是怎么发现原田撒谎的呢?”他问出了一直没机会问出的问题。

    “衣服。”绘里子这才回过神来,有条不紊地往下说,“他被发现的时候,虽然穿的都是旧衣物,但除了血渍之外,都很整洁吧?如果是和狱友住,两个邋里邋遢的中年男人是绝对不会这么爱干净的。”

    “所以,肯定有人帮他打理。”她抬头环视了一圈除了饭桌完全一团乱的屋子,简单下了结论,“而且应该是个居家的女人。”

    两名大男孩齐声赞叹:“这个角度厉害啊,绘里子。”

    绘里子得意地挺挺胸,完全恢复了平日的神气:“那当然了,这可是女性的直觉。”

    森冈实事求是地评价:“你能有这种女性的直觉真是不可思议。”

    绘里子瞪大了眼睛。“我为什么不能有?我可是很居家的!”她一把拽过野立求证,“喂,野立,你说是不是?”

    野立被她拽住胳膊的瞬间,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肩上还残留着刚刚被她紧紧压着的触感。

    “好了,放我下来吧。”在还没到公寓的前一个路口,绘里子若无其事地说。

    野立那时候才定位到隐约能看见轮廓的建筑物:“这不还没到嘛。”

    绘里子沉默了一会儿:“剩下来的路我可以走了。”

    她那个时候,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绘里子见他没什么反应,担忧地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野立,你没事吧?”

    “没什么。”他努力把莫名其妙的想法和森山太太对他的评价彻底抛到脑后,“确实比想象中的稍微更那么居家一点。”

    绘里子不乐意了,一拳捶在他的胳膊上:“那么多修饰词算怎么回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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